在日常的学习、工作、生活中,肯定对各类范文都很熟悉吧。写范文的时候需要注意什么呢?有哪些格式需要注意呢?下面我给大家整理了一些优秀范文,希望能够帮助到大家,我们一起来看一看吧。
河边玩篇一
;武稚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作品散见于《红岩》《莽原》《诗刊》《星星》等。出版散文集《看見即热爱》《心底的光》、诗歌集《我在寻找一种瓷》。曾获冰心散文奖等。
勘探队已经开进荣家渡村了,荣家渡村马上要建冶金厂了。这是前几天爸爸在家宣布的。荣家渡是我的老家,爸爸说到这些的时候是兴奋的。
金子,那里真有金子,原来那不是一个传说啊……听爸爸这一说,我们都惊诧不已。
从小我们就听说过这件事,但总觉得一个贫瘠的小村子要和金子沾上,那是人们穷疯了的异想天开,现在终成实现。
从县城到荣家渡有几十公里,一南一北两条柏油马路像是村子的环线。村中间还有水泥路面,两层小楼层出不穷,时有小轿车进进出出,一幅典型的新时代乡村画面。现在这个地方又发现了金子,这小村的面貌看来又要焕然一新了。但过去这里可不是这样的,老一辈子在这里繁衍、生活,受够了洪灾、旱灾,逃荒、要饭是常有的事,那个时候的印迹已经渐渐地消逝在岁月的苍茫中了,爸爸有时候就给我们回顾往事。
故乡的台子
荣家渡的村子向南,有南坝子,即淮河大堤,绵延几十公里,河水就在河床里滔滔地流过。西有西小坝子,主要是为了防止淮河上游的水像野马一样奔腾而下而修建的。东有东大坝子,是为了防止洪泽湖的水像水怪一样漫上来。这三道坝子担当的是长城的作用,四面烽火一起,不,是四面大水一起,村民们会日夜去垒坝子、守坝子,祈祷这三道坝子巍然耸立,总之这三道坝子应该算是祖上留下的珍贵遗产了。
村民们下地干活,不叫“下地”,叫“下湖”。荣家渡村后的地,分西湖、东湖。早些年,生产队长一吹哨子,“下湖喽”,村民们立马牵牛拉犁浩浩荡荡去下湖。这里的大事向来都是由淮河说了算。这淮河几场雨一下,河道就像破漏斗,三年两头破一次,十年当中处处漏。沿河的那一溜地叫水沉地,眼看小麦都黄了,两天雨一下小麦全沉到水底,想抢都抢不上来。但村民们还是年年种,这是村民送给淮河的礼物吧。倘若河水下得早,村民们还可以抢个早秋,种点荞麦、晚绿豆,下霜天之前抢收掉。倘若水围田地三四个月,不要说抢早秋,连冬小麦都抢种不下去了,所以这里的丰收只是偶尔的事情。
荣家渡分西村和东村,西村、东村都姓荣,中间像杂树一样,种着武姓五六家,栽着郭姓七八家。村里的事则由荣氏说了算。至于什么时候起床,什么时候集合、下湖、收工,得由荣氏吹哨子决定。工分怎么记、每家几垄地、芋头怎么分、玉米多少穗,这也得由荣氏吹哨子决定。但村里的大事还是由淮河说了算,淮河哪一年想要淹,它绝对不会挑着、捡着淹,不会藏着、掖着淹,不分荣家还是武家,一淹一片汪洋。大水过后,荣家也奔出去要饭,要饭的人数比武家多得多。
这里家家垫台子。垫台子可是大工程,这一带有谚语:盖得起房子,垫不起台子。可怜这几十里地全是一马平川,不长石头,这台子从底到上也只能是土的。这土台子却有看头,台子前后都镶着河蚌壳。河蚌是淮河的特产,也是淮河的馈赠,村民们随吃随摸。村民们回到家将河蚌和螺丝在土灶铁锅里煮了,然后热腾腾地“哗啦”一下全倒进腰篮子里,河蚌全张着嘴、哈着热气了,家人们围坐在一起,将舌尖似的小肉一块一块挑出来,这肉用辣椒、大蒜炒了,百吃不厌。倘若能放点咸肉,那简直是赛龙肉了。父亲却喜欢将肉和汤一锅炖了,锅里下上薄薄的面皮,肉是白肉、汤是浓汤,白面皮光滑透亮,连汤带面、连稠带稀,每人盛一碗,那真是稀世美味,外人不足道也。而成篮的河蚌壳则成堆地倒在土台子上面了。台子越老,河蚌壳越厚,在阳光下闪闪发亮,台子如镶了一圈金边。
荣家渡家家低矮的房子就立在高高的台子上,台子下是路,也是谷、沟。这沟是人走的,是牲口走的,也是水走的。那时候家家来往还是频繁的,晚上串门子就是夜生活。傍晚吃饭的时候,大人孩子捧着碗,从自家台子上溜下来,再爬上隔壁家的台子进入人家锅屋。来人并不入坐,只是端着碗靠在墙一侧,一边吸溜稀饭,一边不着天地地说话。那时候什么都缺,就是不缺时间,时间过得也慢,离睡觉还远着呢。全村串遍,也就两袋烟的工夫。串门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,不仅能把自己全方位地发射出去,还能把全村各个信号全方位地接收回来,再经过一夜一天的咂摸、消化吸收,变成新的消息,明晚再发射出去。荣家渡的夜晚在这收收发发中,越发变得活色生香、蛙噪草盛起来。
村里的人家有互借东西的习惯,一个家里不可能备齐那么多东西嘛。这里人家借抓钩刨地、借锹排蒜头、借扁担挑水,外带借井绳。借毛驴推面,借牛下湖。借韭菜,今天你割我一刀韭菜,明天我再还你一刀。借面,新麦面下来了,再用碗一碗一碗地量回去。或者把玉米一穗一穗地数回去。家里来亲戚借碗、筷。这都不打紧,最让外人觉是稀奇的是,村民们还互借油瓶塞子,这是荣家渡的一大特色。那时油是好东西,家家都缺,借油张不了口。做晚饭的时候,常见一家主妇从容从自家台子上溜下来,爬到邻家台子上,借了一个油乎乎的油瓶塞子,用塑料皮包着,像宝贝一样攥在手心,拿回去了。那塞子外面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白皮塑料纸,里面是压得紧紧的被油浸得看不清什么颜色的纸。借到瓶塞的主妇回到家里,把塑料皮剥开,拿这油瓶塞子使劲地往锅心里擦,这擦过的锅就不再涩,做死面锅贴也就不再粘锅,炒菜也算是见到油星子了。主妇用完这塞子,还得把这个瘦了身的塞子还给人家,等这塞子吸饱了油再去借。这油瓶塞在薄暮时分像钱币一样,在各个低矮的锅屋里流进流出,让家家锅底冒出油香,这真是个好东西。
这里的台子也有故事。城里人怕听“倒台子”,台子倒了没有靠山,很可怕。而荣家渡的一声“倒台子”,那便是骇人听闻的大事了。大水围着庄子,没有台子的人家,房子泡上十天八天,“哗”地就倒了。所以房子能不能保住,关键在于台子。大水平了台子,那些成千上万的河蚌壳子被灌了水,发出嗞嗞的声音,仿佛复活了一样。大水除了冲台子,就开始冲房子,有些人家起先还是骚乱一阵子的,男人们忙着抬家堂,把家堂上的祖先牌位撤下,把一两个红糖罐撤下,几个人哼哧哼哧把这个家里唯一神圣大件抬到屋子后面,也不叩首,也不作揖,直接推倒在台子边。有门板的人家接着卸下门板,啃哧啃哧地把门神抬出去,抬到门前的台子边,门神沿着台子一一排好、放倒。夏秋的风推着波浪打在台子上,打在家堂神、门神的脸上,它们身上尚未被撕完的大红的官袍、黑色的帽翅还能隐隐看到,也不知道它们在想什么。活着的人也顾不得这死去的祖先和以前敬着的神灵了。
那年,我家有一个亲戚,知道我家快没吃的了,就划着鱼船过来,把船靠在我們家台子边,一边和我们家人聊天,一边钓鱼,钓到的鱼分我家一半。我们家那年在大水里还能冒烟,全靠这门亲戚钓鱼给我们吃。这个故事现在听起来很浪漫,但那时人们是在生死上挣扎,体现出来的是真情。洪水下去以后,屋子没倒的,家里男人把家堂神、门神各司其位再请回去。倒掉的人家,搭个庵子先住着,能种荞麦、晚绿豆的抢着种点,等小麦种上了,家家户户就该关门上锁去逃荒了。
父亲记事时起,就和他的父母一起去要饭,父母挑着担子,担子里是锅碗瓢盆旧衣服。他们到泗县屏山镇去,住在一个孤老头家里。老头两间破房,老头想是离揭不开锅也没有多远了,锅屋也用不着了,就让父亲他们在锅屋里住了几个月。老头也不要钱,是穷人帮穷人吧。父亲一家三口人一并排去要饭。泗县产红芋,屏山镇就是红芋基地,当地人拐粉、漏粉条。自已吃的是粉浆稀饭,即芋头渣稀饭,酸不叽咛的说不上好喝不好喝,但比没有吃的强多了。见有要饭的上门,盛一勺稀饭,见还带着个孩子,再盛一节芋头。一日三餐不饱不饿,可以活命了。晚芋头成熟了,人家起完了,父亲一家三口就去人家地里刨。就这样刨了一个冬天、要了一个冬天,离第二年午收不远了,父亲一家三口再回家收麦子。日头还在沉睡,他们三个人收拾停当就从屏山镇向着荣家渡方向走,太阳偏西了才走到白行村。白行村里住着一个多年不见的姑奶奶,见父亲一家三口上门,立刻到锅屋里和面糊,做了两块小麦面锅贴子给父亲吃,做了两块粗面饼给大人吃。那锅贴真香,父亲八十多岁了,此后二十年中,他什么样的饼没吃过,什么样山珍没尝过,但那锅贴子人间再也找不出第三块了。这三个要饭的,在姑奶奶那里真正做了一回人、做了一回贵宾。吃完了饼,力气也有了,一家三口归心似箭,摸黑往家赶。
要饭的人逐渐回来了,村子里开始人声鼎沸,狗叫声、鸡叫声把这个庄子举了起来,留守的老人眼珠子又活泛起来了,村庄又有了底气,活回来了。回来的人除了收麦子,还有的人家盖房子。盖房子是村子里的大事,一个村里常见几户人家在台子上摆开场子,挖坑、抬土、掺麦糠、成桶倒水、和泥、踩泥,牛在前面踩,人在后面踩,都是半截泥腿子。麦糠泥踩熟了,谋划了几年的宏伟大业开工在即。这时一村人都来帮忙,吊线的吊线,砌砖头的砌砖头,撮泥的撮泥,提兜的提兜。等到上大梁、苫茅草顶的时候,再穷的人家“撒梁”这道工序也不能省。房屋男主人蹲在大梁上,星星点点洒下点着四个红圆点的白面小馒头、红花生。这是一次宣告,一次诞生。全村人都来看,都来抢,那是给足了面子呀。屋顶终于苫齐了,泥巴墙也糊好了,主人欣喜地打量着,是典型的“瓦镶金”,三层瓦上面拥着节节升高的金黄茅顶。主人家摆下薄酒、饭菜,答谢前来帮忙的乡亲。没能来帮忙的人家也会提着一些酒、肉上门,以表歉意,以示庆贺。
荣家渡人很快就能走出洪水的阴影,人们不舍昼夜地劳作着,淮河也呈现出对人类哺育的状态。他们从几十里地外挑回黄盆、瓦罐来家卖。然后,再把河滩上的大苇编成席子、折子挑出去卖。荣家渡那时候大小河边都长着漫天漫地的大苇,寒来暑往这东西一年一年向岸上扑,那真是芦苇的黄金年代啊,棵棵健壮,大面积奔跑、晃动,水墨画一般,人们就用大苇当柴火烧。我们家的祖上是荣家渡第一个会打席子、折子卖的人。荣家渡大规模打席子打折子是解放以后,县政府成立了土产公司,专门收席子、折子,运到外地去卖,荣家渡的大苇这才红火了一阵。家家都在十五瓦的灯泡下弯着腰、退着走,一天一夜打一条、两天一夜打一条,全家齐上阵,天不亮就拉着平板车进城卖。
这个淮河边上村庄,它用倔强的意志与淮河斗争着,有时被淮河逼得快要绝望了,但柳暗花明又一村。有时,淮河给它以希望,仿佛天佑一般让人感恩。荣家渡就这样陪伴着淮河世世代代地生存下来,成了淮河与人类活的标本。
异乡人
荣家渡人没事的时候喜欢蹲在墙角,屁股抵着墙,伸着头向村西头看。他们希望能听到些事情,没有趣的也行。一个木匠从村外过来了,全村人一起跑到大路上去看。一个打铁的从外面过来了,全村人一起跑到大路上去看。补锅的,倒铝盆子、打火钳、磨刀磨剪子的,这些从外面来的人,村里人看了样样新鲜。
我的童年喜欢跟在要饭的后面走,渐渐的后面跟着一群孩子,我们帮着要饭的撵撵狗,给要饭的撑撑补丁摞补丁的口袋。要饭的不再是一个人的事,而是全村孩子的事。荣家渡的人并不亏待要饭的,有的盛稀饭,有的装白面馒头,家家都不会让要饭的空手走。他们也要过饭,知道感恩。走完全村,我们看着要饭的把半口袋干裂的馒头甩在后背上,迈着大步走了,我们目送着要饭背影直到消失,才一轰而散。
我们最喜欢看耍猴子的。耍猴人铝盆“当啷啷”一敲,全村孩子不知从哪忽然全冒出来了,上学的也不上了,全围在一起,脑袋跟着猴子转,看那猴子顶大砖,翻跟头,曲着两条腿东看西看。耍猴人的鞭子有时“啪啪”地抽在猴子身上,抽得孩子们的心一抽一抽的。耍到中场,耍猴人会捧着一个小铝盆挨个收钱,没有钱的只好灰溜溜地走掉,有的不得不掏出一分二分硬币,不情愿地“当”地一声放在铝盆里。耍猴的实在太好看了,再没有什么能比耍猴的能拴住一个孩子的心了。
炸爆米花的老头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来,到了村中间的大路上。他把风箱、凳子从平板车上卸下来,自己坐在矮凳上,一手“吧嗒”“吧嗒”地拉风箱,一手转着黑乎乎的圆肚锅。大路上立马站了成排的孩子,有挎腰篮子,有端盆子。炸玉米的多,也炸白米。一毛钱一炸。炉膛里的火红彤彤的,圆肚锅越转越快,很快就要发出那一声巨响了。有的孩子老早捂住了耳朵,有的孩子用盆在那排队,人早蹿出去老远,捂着耳朵伸着头向人缝里瞧。老头黑乎乎的锅还在转,似乎在炫耀他的特技,有时又故意捅捅火,那响声要响却又迟迟不响,孩子们撅着腚、瞪着眼在看,手也累了,眼也疲了,神智也不清了,这时候,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劈雷一般爆出滚滚热浪,那来不及堵耳朵的几个孩子瞬间被吓得飞出四五步远,有嘣掉鞋子的,有磕掉门牙的,有打翻人家腰篮子把玉米粒洒了一地的,有掉了裤子、尿了裤子的。哭归哭,喊归喊,圆肚锅又转起来的时候,所有的眼睛又都一起盯着看。炸爆米花的老头一般会在村里连炸三四天。随后半个月里,孩子们串门时都会时不时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小把爆米花,黏糊糊的一个接一个往嘴里送。整个村庄都会沉浸在爆米花般的喜悦里。
村里过一段时间还有摇着小鼓的货郎来。全是年轻俊俏的男子,挑着个担子。首先发现货郎来的是孩子,孩子耳朵尖。荣家渡村肯定也有货郎与小姐眉目传情的故事,因为围上去的全是姑娘、媳妇,小孩子赖在那里不走,这可比爆米花吸引力大了。这里有各种颜色的刀切面糖,一分钱一块、两分钱一块,耍大刀的糖稀插在棍子上五分钱一块。女孩子在挑各种发卡,黑卡子上粘着泡木做的蝴蝶,红的黄的想要什么颜色都有,全是一个样式,风一吹蝴蝶颤颤的似乎要飞,要多好看有多好看。姑娘媳妇挑针、线,各色丝线。婶子们则换梳子箅子。婶子们把平时梳头梳下的头发全集中起来,用头发换梳子。姑娘媳妇则用辫子换,换针换线。小孩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换,身上只有一块黑黝黝的皮,大人经常骂小孩,看我不揭了你的皮,但真揭皮的倒没有,真揭了皮估计货郎卷卷也会要,货郎什么都要。真跟货郎走掉的小姐似乎没有,总之这个货郎可比炸爆米花的有人气,也更招人喜爱。
能让整个村子神魂颠倒、不能自持的是皮影戏。玩皮影戏的人一般傍晚来,找一个开阔的场子,自已则躲在路边的一个黑洞里,三面白布把自己围住,里面只亮一盏灯。几百双眼睛铜钱般地把那一米见方的白布一层摞上一层,小锣敲过了一阵又一阵。经过难熬的等待,巴掌大的两个黑纸人儿终于出现了,一个是孙悟空,一个是白骨精。“话说唐僧师徒四人去取经,跋山涉水赶路程。唐僧骑着白龙马,八戒沙僧左右不离地行。四人来到白骨岭,白骨岭内白骨洞,住着诡计多端的白骨精……”那时全场只有这一个高吭的声音,下面几百个鼻孔、几百个嘴巴向着一个方向伸。
“好大圣,头戴软罗帽,身搭红披风,腰勒虎皮裙,脚踏伶俐风,他呀地一声喊,妖怪哪里走,那妖怪抽身挥剑忙回迎……”屏幕上那孙悟空是“哐啷啷”连翻几个筋斗,翻得荣家渡的人个个吃了花果山的仙桃一般的过瘾。村子里人的一坨一坨黑压压地被施了巫蛊一般打坐在那里,不哭也不笑,那会雨来了不会动,淮河水冲上来了怕也不会动呢。
能和玩皮影戏的人媲美的只有放电影。电影有一阵子倒是经常放,放来放去又都那几部片子。村民在屏幕前面看,和在屏幕后面看是一样的,哪个演员该说哪句台词了,他们张口就来。哪个坏蛋出场了,他们经常一只眼一闭,举手就“啪啪”两枪,然后才轮到八路军放枪。他们都是好演员。夜晚荣家渡的谷底,经常是一簇一簇萤火虫一般打着手电筒的人,电影天天放,他们天天萤火虫一般地来,谁也挡不住他们对电影的热爱。至于家徒四壁的屋,大锁一挂就好了。没有锁也不要紧,荣家渡不怕偷,也不怕贼惦记。就怕贼不来呢,荣家渡要是进了一个贼,那是多大的一个新鲜的事,比电影要有趣多了,像皮影戏一样刺激,能够荣家渡消遣好长一阵子。
可是村里耍猴的、爆米花的、摇货郎鼓的、耍皮影戏的并不常来,电影也是有一阵子没一阵,如果他们能排着队儿地来,荣家渡的生活是多么美妙啊。有猴耍,有爆米花吃,有货郎与小姐,还有皮影戏,生活还要怎样呢?又能怎样呢?荣家渡人想象不出来,也不去想。
水 鬼
村里小辉子是个例外。小辉子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,中午手里托着一个白铝盆儿偷偷溜出门了,白铝盆在河面上漂,小辉子推着盆向前游,他的后腿像青蛙一样灵活划动。铝盆漂向河心,小辉子的双腿却直直沉了下去。他的母亲一下午找不到小辉子,心里恐慌起来。小辉子的母亲似乎预感到了什么,坐在淮河岸边嚎,狼一样。家里人雇了一条挖沙大船,大船上有滚钩。天黑时分,小辉子被滚了上来,鼻子、嘴都滚豁了,不能用了。那孩子面口袋一样脸朝下被按在牛背上,喝饱水的肚子像西瓜,嘴角的血则向下流,她母亲使劲地敲着破铝盆的底,一声声地喊着儿子的名字。小辉子喝下的水到底没有吐出来,任谁喊也不作声了。看着小辉子的死,我第一次有了对死的恐惧,这死亡之河让我恐惧了好一阵子。
村子里被水淹死的大人是王氏。那一年是荣家渡重要的一年。大水围住台子三四个月了,荣家渡的人凑钱雇了一条船,去王集打油、买盐。船载着八九个人向东划,谁知还没划到东大坝子,一阵大风刮来,那船忽然就翻了。男人们爬了上来,女人们淹死四五个,这王氏连个孩子还没来得及生,竟然在自家的庄稼地里淹死了。
这王氏娇小玲珑,肤白,见人低头脸红,极懂礼数,在村里没有不喜欢的。这王氏又十分勤劳,不论台子下水大水小,她总能背回一背东西。一背猪草啦,一背截得整齐的芦苇啦,一背捡的红薯头啦,一背豆秸、烧火用的棍棒头子啦,谁也不知道她是几点出门的。
大水退了之后,王氏才被找到。王氏的夫家姓李,在东湖的坟地上,草草挖了一个坑把她葬了。
半年以后,荣家渡人看李家可怜,撺掇着把村里的大仙姑娘嫁过去。这大仙都二十六岁了,满脸麻子,有牛一样的力气,是打着灯笼也难寻的壮劳力。李家老人满口答应,也不知道李家儿郎是什么心情。总之大仙提着裙子从自家台子上迈着40码的大脚,一步一步地走下来,在谷底跨过几户人家,然后又提着裙子一步一步迈向李家的院子,成了李家的填房,后来,成了麻二奶奶。
村子里的人仍是几个月用腿走路,几个月用船走路。村里婶子媳妇就对麻二奶奶讲,你以后不要坐船了,你睡了水鬼的床,盖了水鬼的被,用了水鬼的男人,看水鬼不把你拖进水里去。麻二奶奶说不怕。麻二奶奶坐船时就故意站在船头,她这是在向那个看不见的水鬼王氏示威,挑战,她要用自己的正气压倒那个在阴间里的水鬼。
村里婶子媳妇又打趣地说,你们说荣家渡夜晚哪家屋最黑,哪家男人最做恶梦。麻二奶奶说,嘻,要做梦他做去,要哭随他到哪哭。但那李家儿郎从来不哭,也不提水鬼,也很少到她坟上去。在家里他更是不允许任何人提起她。这一点麻二奶奶向来不对外说。他恨水鬼,恨到骨头里,恨她辜负他。
婶子媳妇又说,水鬼要是夜里回来了怎么办。麻二奶奶就说,让她。其实那水鬼夜夜都在家里。但是水鬼确实不是麻二奶奶的对手,它不敢作祟。麻二奶奶还真是镇宅之宝。水鬼翻不了她的船。
有时男人女人们仍是一起坐船到王集去,仍是打油买盐,麻二奶奶仍是威风凛凛站在船头。后来她不等别人说,老远就喊,水鬼,水鬼。一船人一起哄笑,麻二奶奶也跟着得意的笑。提起水鬼最多的人是她,记挂水鬼最多的人也是她,她的心里永远有着一块抹不掉的阴影。她不吐不快。这事她得吐一辈子。荣家渡坐船的人一看麻二奶奶在船上,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。
麻二奶奶一连生了三个孩子,全是女儿,麻二奶奶的心窝成一小团。天生一张麻脸,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的肚子,她这一辈子算是窝在这两件事里了。有一天夜里麻二奶奶突然梦到水鬼了,那水鬼仍是肤白脸嫩,娇俏玲珑,她一会坐起来,歪着头吐了一口水,一会又坐起来,歪着头又吐一口水。麻二奶奶被她呛得一夜睡不着。麻二奶奶也是坐起来又躺下,躺下又坐起,麻二奶奶也想吐。
麻二奶奶头朝西躺着、想着。顺着水鬼给她理的思路往深里一探索,发现整个东湖坟地的老人,全是头朝东脚蹬西。而淮河水是从西向东流,从高往下流的,这不整个东湖坟地,夜间全是一片呛水声。这呛水声只有像麻二奶奶这样的有心人听得见。人家坟地倚山抱水,东湖坟地水漫金山、水从脚起。这一惊天发现,让麻二奶奶浑身激动,瞬间练成了阴阳眼。
麻二奶奶宣布了她的发现,动员几户人家要去扒坟,但响应者了了。麻二奶奶自己去扒?一个续弦去扒原配的坟?麻二奶奶觉得世上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。
与此而来的是麻二奶奶深深的后悔,她说过水鬼的坏话。骂她短命鬼、操心命。挑动大家嘲笑她。现在麻二奶奶有点后悔了,水鬼是她喊的吗?水鬼不能让她翻船,水鬼却可以让她笑不出声来。麻二奶奶自从练成了阴阳眼,真的笑不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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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傅作义上学时,因喜交往、为人大方、讲义气,生活不注意节俭,欠了二十两银子的债。放假回家,他便以郊游为名,向父亲要钱还债。
父亲傅庆泰未责骂他,领着他出门向村外走。出了安昌村,小道崎岖,大地一片灰白,傅庆泰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在前面,傅作义小心翼翼紧随其后。
父亲不说话,傅作义忐忑不安,不知父亲葫芦里装的什么药,父子俩向黄河边走去。
到了河汊,傅庆泰脱了鞋袜,下了水,傅作义紧跟父亲下去。
时值初冬,寒气袭人,河水凉得刺骨钻心。
傅作义惭愧地低下头,无言以对。
傅作义心悦诚服地点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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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项丽敏,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生,现居黄山北麓的浦溪河边。已出版《临湖》《器物里的旧光阴》《闲坐观花落》《湖居生活》等作品集,曾获安徽省政府文学奖。鲁迅文学院第21届高研班学员,中国作协会员。
蝉歌人间
立秋后的第二天,台风降临。
台风携来风和暴雨,一场交战之后,盛夏在满地落叶里离开季节的门槛。
这是我生命中第四十七个夏天。我不知道这个数字是长是短。相比只能拥有一个夏天的蝉,这当然是长的,而相比山中能活上几百年的树,这又是短的。
我的祖母和外婆在人间活了五十九个夏天。小时候觉得这个数字太短了,让我隐隐恐惧,仿佛一道阴影横亘在那里。现在看来,其实也不算短。以她们早已破败的肉身和沉船样的生活衡量,五十九已是极限的数字,无法再承载更多了。
我的母亲也曾经恐惧过,在五十九岁之前。她焦虑,沮丧,脆弱不堪,觉得自己很难突破这个数字。而这之后,母亲渐渐放松了对时间的警惕。不知道母亲是否有这样的感觉:在跨过了五十九这道魔咒般的门槛后,每一天的到来都是余生,是上天加赠给生命的假期。
如果母亲能有这样的感觉,她就会比较容易获得幸福。至于我,很早就有这样的感觉和认知了,早到已不能准确说出究竟是哪一年。
隆冬就是死亡的威胁,而夏天就是复活的力量。
人的一生应当不止一次出生,也不止一次死亡。第一次的死亡来得越早,再生就会来得越早。这再生的生命将属于你自己,你将像蝉的若虫一样,在蜕变后,拥有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生命。
不是每一种死亡都能顺利地摆脱旧躯壳,复活,再生。再生需要能量,也需要运气。
曾在纪录片中看到蝉蛹蜕变的过程—若虫从泥土下爬出,缓慢地爬上一棵树,抓紧树皮,背部的壳渐渐裂开一道缝隙,脑袋从缝隙中挣出,接着是三对细足。幼蝉的上半身悬空着,奋力将躯体向后仰、仰,仰成倒挂的角度,让尾部从壳中挣脱出来。
一些蝉的若虫羽化成功了,挣脱了壳的束缚,吸收阳光的热能,让翅膀迅速生长,变得坚实有力,可以带它飞翔。而有些若虫,刚从泥土下爬出就被蚂蚁围攻,成为蚁群的食物。
看到蚂群排着队,涌向蝉的若虫,我的身体也有一种被咬噬的痛感。我无法憎恨蚂蚁,这是自然法则的安排。我只是为若虫悲哀,在泥土下幽闭了那么久,从没见过阳光,没有发出过声音,就永远失去了原本可以拥有的、能够热烈鸣唱的夏季。
整理《山中岁时》的书稿时,发现自己多次书写到蝉。诗歌里也是—偶尔翻开新出版的诗集,隐居其间的蝉歌就溢出来。
是我的听觉对蝉歌比较敏感吧,总是能在漂浮于空气的声音里捕捉到。当你敏感于什么的时候,你就能在纷纭的事物中感知到它,看见和听见它。而当你失去这种敏感时,即便身在其间也惘然无知。
对蝉歌比较敏感的原因在于,我一直就居住在大自然的事物之中。蝉是我无法忽视的近邻,看不见它,但我知道它就在那里。在我已经历的四十多个夏天,多数时候,只有蝉唱陪伴着我,从清晨到黄昏,用它银亮、宽阔又寂静的歌声充满着我。
夏天离开了,但夏天并没有走远。它还会回来,在台风退下之后。
没有一种离别是那么轻易的,斩钉截铁的。每一种离别都要经历再三的犹豫、牵扯和徘徊。
而秋天的到来也不是在夏天离去之后。秋天早就来了。在夏天的宴席最热烈时,秋天就装扮成一丛百日菊,一只红蜻蜓,一树马褂木的黄叶子,还有蟋蟀弹奏的小夜曲,悄然到来。
秋天潜伏在盛夏众多的事物之中,也潜伏在一个看起来很强壮的人的身体里,在他不在意的时候,袭击他,让他在一夜之间疼痛,衰老。
秋天是盛夏的密探,也是盛夏的叛徒。但秋天也眷恋着夏天,模仿着夏天。
蝉的吟唱就是秋天眷恋夏天的证据。无处不在的蝉歌,并没有因为夏天的离去而消失,它的韵律更为婉转、丰富、从容,从单声部变成多声部、反复循环的安魂曲。
一个人走在林荫小道,听着蝉歌,觉得这就是永恒了。
虽然有点孤寂,我还是喜欢这样的夏天—除了蝉歌,听不见别的声音,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。
然而我似乎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本领,能在蝉歌里听到万物之声。
这万物也包括我。
有蝉歌就够了,不需要更多了。如果余生还有很多个夏天,我希望仍旧这样度过,仿佛永远过不完暑假的学生。我会继续将听见的蝉歌录下来,以散文和诗去保留,以人间的文字去收藏。
有好多天没听到蝉鸣了。进入九月后接连落雨,虫声稀疏起来,蝉鸣也像被一只手抽走,消失于四野。
蝉鸣就是漫长夏日的烟花,当烟花燃尽时,安静下来的世界似乎也失去了一种光芒。
耗尽燃料的蝉从树枝纷纷落下。不过仍有一种蝉—刚羽化不久的寒蝉留在树上,等待着天气变晴。天一晴,属于它们的世界就会在长吟短唱里重新返回。
我也在等待天晴。这几天一直惦记着那群斑嘴鸭,想再看到它们凫游河面的样子,用镜头捕捉下它们悠闲的姿态。
是八月末的早晨与斑嘴鸭不期而遇的,地点在浦溪大桥,这里河域宽阔,有深水区,也有芳草浅滩,河面云影流动,两岸少有行人,是涉禽和游禽钟爱的栖息地。
最常见的是白鹭,每次来都能见到,当我站定,举起相机,其中一只就会拍翅飞起,另几只紧随其后,向上游飞去。
举起的相机总是落空,倒并不觉得遗憾,只要能看见白鹭在这里就好。这条河流原本就是它们的家园,我的到来是一种入侵,是对它们宁静生活的打扰。
来的次数多了,发现了一个秘诀—只要我远远地站着,不举起相机,就不会惊扰白鹭,它们自顾自地在浅水区捕食,在河边慢步、静立,神态安闲,有着天然的隐士气度。
斑嘴鸭和白鹭是彼此能友好相处的近邻。这是我在白露那天傍晚的发现。
当一只白鹭飞进斑嘴鸭的栖息地,在它们中间漫步,捕食时,斑嘴鸭没有群起攻之,而是温和地将头转向白鹭,露出一副“来吧来吧,没关系”的表情。
那天傍晚还发现了一种尚不知名的雀类,在夕辉映照的河边成群地飞起飞落,呼叫,在浅水滩嬉戏,翅膀相互碰撞,拍打出一片碎金流银的水花。
河流带来世界
连着几天没在浦溪河看见斑嘴鸭就会不安,担心它们被捕猎。这种担心使我对放网捕鱼的人警惕起来,眼睛盯着他,将手里的相机对准他,似乎这样就能把他唬走。
捕鱼人对我的目光浑不在意,穿着连身防水服,提着网,在河里跨步走着,把河水踩得哗哗响,嘴里还大声唱着歌。置身河流让捕鱼人忘记自己的年龄,肢体也变得灵活起来。快乐是有感染性的,尤其是孩子气的快乐,如果不是担心斑嘴鸭,捕鱼人这么快乐的样子应该也会感染到我。但是此刻,我对他的旁若无人很气恼,觉得他分明就是在挑衅。
河水已经齐腰深了,暮色里的捕鱼人低头弓背,身影酷似水怪。他通常是在天黑前放网,天亮时收网。谁知道那网里除了鱼还有些什么。或许捕鱼只是个幌子吧。
这疑窦让心里涌进一团团云翳,没有办法消除,就只有拉长相机镜头,在河面搜索,希望能看见斑嘴鸭的一家。
我没有看见斑嘴鸭,倒是看到另一种涉禽—黑水鸡。
对黑水鸡我并不陌生,以前住在太平湖边就看到过它们,池塘里贴着水面追逐,翻身扑腾,很激烈的样子,不知道是打斗还是在热恋。春天在秧田里也看到过,从碧青的秧田里钻出,田埂上叫两声,东张西望,很快又钻进秧田。黑水鸡周身羽毛青黑,只在两肋露出一线白,醒目的是额甲和嘴喙,鲜红欲滴,喙尖又是明黄色,像戴着一种特制的口罩。黑水鸡的脚很长,一看就知道它善于在沼地行走。当它进入水中浮游时,长脚就不见了,尾部上翘,颈部呈s型,完全是游禽的模样。
黑水鸡的体型比斑嘴鸭小一半,多数时候隐身在草汀里,如果不是拿相机当望远镜在河面搜索,很难看见它们。
是在一道河坝上游看见黑水鸡的,那里水域宽阔,水流平缓,几丛蒲苇草如绿色小洲错落河间。两只黑水鸡—应该是一对夫妇,正在营巢,游向一丛蒲苇,用尖长的嘴喙将苇叶扯断,衔着,再游回属于自己的营地—相距不远的另一丛蒲苇。
黑水鸡衔来的苇叶已经枯黄,这样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扯断。水面漂来的浮草当然也不能错过,赶紧衔起,送回营地。整个早晨,两口子就这么来回穿梭地运送着草叶,将蒲苇丛中间的巢高高垒起,河水淹不上来,它们就可以安然地在巢里生蛋孵蛋了。
将镜头对准那些蒲苇丛,仔细看,发现每一丛蒲苇中间都有垒起的草巢,吊脚楼一样。这个发现让我心里一阵欢喜,仿佛无意间窥见了了不起的秘密。
蒲苇丛间三三两两游着十几只雏鸟,其中一只见我把相机镜头对准它,咚的一下,潜入水下,水面随之荡开涟漪。雏鸟的警觉会相互传递,另几只也跟着纷纷潜入水下,很快又从另一边浮出来,见我还在,又潜下去,又浮出,像一群调皮的孩子玩躲猫猫的游戏。
这些雏鸟就是黑水鸡的孩子。黑水鸡是天生的潜水员,出壳后就能下水潜泳,这也是它们自我保护的本能,用来躲避从天空俯冲下来的猛禽利爪。
对黑水鸡秘密生活的发现,使我那被云翳笼罩的心又明亮起来。
早晨的时间过得很快,河面已有日光的倒影,该去上班了。收起相机准备离开时,空中传来熟悉的鸣叫,抬头看,一群大雁正在河流上空盘旋。站定,等它们落下,相继落入河中,才明白過来—它们正是我寻找数日的斑嘴鸭。
斑嘴鸭的数量没有像我担心的那样变少,而是更多了(有二十多只)。不知道之前看见的那一家子是否在其中。我愿意相信它们就在这支壮大起来的队伍里,等待着更多的伙伴从四面飞来,集结,等待着秋天最后一声号角吹响,沿着祖先迁徙的路线,向着更温暖的地方启程。
端起相机,对着河里的斑嘴鸭按下快门。在离斑嘴鸭不远的地方,捕鱼人穿着连身防水装,提着湿漉漉的渔网,正从河里走上岸。不知道他是否有收获—应该是有的,就算没有收获到鱼,也收获了快乐,或许他每日最快乐的时光,就是这一早一晚下河放网的时光吧。
居住的地方有一条河流是多么奢侈的事,如果这条河宽阔又清澈,那么一生守着这条河也不会觉得单调匮乏。河流会带来整个世界的讯息,季风流动,云起云散,还有“飞鸟相与还”的晨昏,每一天的遇见都不可预期,每一个平凡的瞬间都隐藏着奇迹,如同生命本身,不能复制,不可重来。
澄川桥下的小翠
九月末尾,桂花开了第二轮,蟹黄色的丹桂,将树枝裹得蓬松又丰腴。
天气持续晴朗,温度比之前又升高了一些。日头爬上林梢后,淡白晨雾很快散去。河面金波荡漾,空中也有金粉浮动,每一个金粉的颗粒都携着蜜囊,在阳光里弥散发酵后的迷人气息。
走到澄川桥上时,又看见小翠,面向河心,头微昂着,静立在河塝的石头上。
小翠就是翠鸟,身型很小,长时间站着,一动不动,像在侧耳倾听着什么。而当它飞起来,就变成从弓弦上射出的箭,直入对岸;要么变成石头,“咚”地砸进水中,不等你回神,又迅速回到岸上,嘴里衔着捕获的猎物—一条寸长的鱼。
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在澄川桥见到小翠,应该不下十次了,以至于走到桥头就想起小翠,用目光寻找它,仿佛它的使命就是守在这里,是这座桥的护法神。
澄川桥初建于清康熙年间,经历过多次洪灾损毁。最严重的洪灾是二十八年前(一九九一年),整座桥冲塌,重修后就有了现在的石桥。
澄川桥是一座很有生活气息的桥,清晨走到这里,能听到两边河埠一片“梆梆”声,节奏感十足。本地人洗衣物是要用榔槌捶打的,桥洞有天然的扩音效果,榔槌捶打的声音被放大数倍,且有袅袅不绝的回音。
这声音迅速把人送到淳朴的乡村风情里。走上桥后,就看见围着桥墩浣洗的村民,大多是女人,也有男人,一个挨着一个,蹲不下就在一边站着,等。等不及的干脆涉水走到河心,那里有露出河面的石滩,是天然的洗衣埠。
天气晴朗时,站在澄川桥中间,面向南边,能清晰地看见黄山北海诸峰,如一面青玉屏风,端然立于浦溪河上游。
西边桥头原先有棵大梧桐树,上百年了。树下总有几个老人坐着,夏天乘凉,冬天抱着烘篮晒太阳。后来梧桐树慢慢地枯萎,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。枯萎的树最后消失了。村里老人还是在桥头坐着,仿佛那梧桐树还在,只是看不见而已。
当然,这桥头坐着的老人已不是先前在树下坐着的老人了。
澄川桥的长度不过七十多米,有意思的是,从桥这头走到桥那头,就是从一个村走到另一个村,桥东村子叫十字畈,桥西村子叫张家埂。
两个村子挨得这么近,近得几乎没有距离,灯火相窥,鸡犬相闻,该碰撞出多少故事来—白天的,夜晚的,很久很久以前的,此时正在发生的。有的故事可以大声说,有的只能压低声音附在耳边说,不能让旁人听见。
要想听这些故事也很容易,只需在桥头的老人们中间坐着,或者拎着洗衣桶和榔槌,在洗衣埠蹲下来。
小翠日复一日在桥边,河西河东来回飞,若能听懂人语,那么两个村庄从古至今的故事就都装在它心里了。
不过小翠看起来对这些故事没什么兴趣,对河埠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在意。小翠的脑袋总是微昂着,像在出神,又很专注,它倾听的分明是河流内部的声音。
来河里浣洗衣物的人也没在意这只翠鸟,没有人把目光投向它。人只能看见自己关注的东西。在我拍摄鸟类之前,在河边走来走去,就从来沒见到过翠鸟,不知道这条河里栖息着那么多可爱的精灵。
当我开始关注这条河的自然生态,用相机和文字记录鸟类的行踪之后,眼睛里看见的就全都是鸟了。即使到了夜晚,合上眼睛,白日所见的鸟仍在眼前拍着翅膀。
小翠的感觉是很灵敏的,即使背对,也感觉到了自己正在被一个长长的、黝黑的怪物窥视—那正是我打开的镜头。没等我对准焦距,它就嗖地飞离河塝,不见了。
小翠并没有飞远,在我走到桥西时,它已经落在河心的一支苇草尖上。沾着金粉的阳光照着苇草,也照着小翠。素常冷峻的小翠突然顽皮起来,在阳光里扑扇翅膀,舞出一团翡翠色的漂亮光焰。
赶紧打开相机,对准小翠按下快门。
几秒钟后,小翠又不见了。河中间的苇草空在那里,轻轻摇摆。好在我的相机已记录下刚才的一幕,使它定格,而不至于成为虚无的幻象。
每一个美妙的瞬间都不能重现,但你又总是能够遇到另一些不可预期的瞬间。这就是摄影有意思的地方,也是生活有意思的地方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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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在以前,我就听说过这潍坊的绿化是不一般呀。原先偶尔回趟老家路过这里,我也有同样的感觉,那里有一排排茂密的大树,大片的草地和一簇簇的小花,这不但遮掩了汽车的嘈杂,也净化了浑浊的空气,果真是名不虚传呀!
如今在潍坊定居了,偶尔有空出来散散步,惊奇的发现了潍坊竟然还有一条河,(也怪我知识短浅呀)!
据了解,这条河是潍坊的母亲河,名为白浪河。河水虽然谈不上是清澈见底,但在当今这个以工业化发展为主的社会上,像这样一没异味二没异色三没垃圾的河水也可以说是好水了。在河的两岸有大片大片的绿化带,远远望去,和白浪河一并伸向远方。步入其中,身边的花草树木没有规律的编排在一起,看起来不但不显得杂乱无章,还有一种独具特色的感觉。相反,回忆起临沂的沂河,同样是一条河,两岸只有成排的法国梧桐和大片大片空旷的草地,显得是那样的拘束单调和枯燥无味。
身处河边公园,和市中心的大卖场相比较简直是另一个世界,外面什么模样完全被花花草草给挡得严严实实的,有的只是小桥流水和苍天大树,就如同“世外桃源”一般。
把这两条河这样一比,差距是那样明显的,就好像白浪河是一个穿着白裙翩翩起舞的活泼少女,而沂河则像是四十年穿着旗袍的老太。想到这里,我不禁想到临沂政府眼光的短浅,与其建那么多的摩天大厦用来炫耀,还不如建一些美丽的公园来净化一下市民的生活。
希望过一段时间我再回到临沂时将会是另一番模样;也更愿白浪河能“永葆青春”。
河边玩篇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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哈哈,老师带领我们作文班的同学来到盐河边观察秋天啦!
远远望去,只见河面上波光粼粼,仿佛夜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的,刺得我们睁不开眼。
我们沿着河岸前行,只见路边有很多小花,花瓣雪白雪白的,花蕊金灿灿的,就像一个“小太阳”。一阵微风吹过,小花随风起舞,漂亮极了。河岸边还有一大片芦苇荡,芦苇随风摇曳,像是在欢迎我们的到来!
再往前走,我们来到一颗大树下,树上只剩下一些枯黄的小花,老师告诉我们那是栾树,它正常开花的时候是粉色的,非常漂亮!栾树旁边还有一颗枫树,枫叶火红火红的,我忍不住摘下一片,仔细观察,只见枫叶由八片尖角组成,其中有一片非常小,好像刚满月的婴儿。
不远处,我们又发现了一颗毛桃树,老师说这种桃子不好吃,人们一般不喜欢采摘,但很多鸟类喜欢它们,经常成群地飞过来啄了充饥。
走着走着
,有一群蝴蝶翩翩起舞地向我们飞来,它们飞得那么自由,那么快乐!其中有一只蝴蝶飞到草丛中,我忍不住想抓住它,结果一低头,竟然看见脚下有两只蹦蹦跳跳的蚂蚱,仔细一看,是一只大蚂蚱驮着一只小蚂蚱,我想应该是一对母子吧!蚂蚱对我更有吸引力,于是我屏住呼吸,然后轻轻地弯下腰,用右手迅速将它们按住。啊!我成功捉到了两只蚂蚱,好开心啊!这时,好几个同学围了上来,他们争先恐后的要来抢我的蚂蚱。结果,那只大蚂蚱被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同学抢走了,他非常狠心,抢到手之后,竟然把这只蚂蚱给踩死了。我非常生气,这毕竟是一条生命啊!小蚂蚱失去了妈妈,它该多伤心啊!再往北走,我又捉到了两只蚂蚱,老师说还是把它们放回大自然吧!我觉得老师的话很有道理,放生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。于是,我就把这两只可爱的蚂蚱放回了大自然。
我爱这河边的秋天!
河边玩篇六
深秋的黄昏,河面泛起层层涟漪,金光闪闪。我独自一人漫步在河边,路边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泥土清香。我望着河面,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和谐与美丽。
清凉的秋意驱走了酷暑中的烦躁,将人们带入了一个金色的世界。我的心情如这午后的阳光一样,在秀美的大自然中自由的挥洒,又像那天的浮云,轻快的翱翔。
一阵秋风吹过,路边的树叶沙沙作响。无意间,一片枯叶在这秋色晚霞中飘然落下,我不觉地侧过身,看着路边的树林间,那儿已堆满落叶。在秋风的吹拂下,树上只有几片枯黄的叶子,坚强的树木已衰老,露出了光秃秃的枝干,皮显得更加干裂。在这美丽的景色中,竟有如此萧索的一面,不禁引起了我的沉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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